一列空荡荡的火车穿过田野，驶向漫无边际的灰色水泥丛林。一位年轻女子蜷缩在最后一节车厢，面纱般的头发遮住了她流泪的脸庞。她用手指一遍遍地摩挲着那躺在她口袋里的、冰冷的圆弧形金属，随着咔嗒作响的车轮声，一遍又一遍地将它翻过来，翻过去。终于，她再也受不了了，抓起胸针深深地刺进掌心。

一阵剧痛，她没有停下，任由它扎得更深。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腕淌下，滴在车厢的地板上，猩红一片。

终于，列车猛地减速，刹车发出尖厉的嘶鸣。一进站，她就把带血的胸针塞进大衣口袋，抓起背包，跳下站台。人群纷纷散开。两个女人尖叫着拥抱彼此。戴头巾的高个儿男人匆匆跑向检票口。满脸雀斑的男孩原地跳着脚，一边往嘴里塞薯片，一边盯着列车时刻表。周遭的一切似乎熙熙攘攘，唯有她，独自站在站台，如同一个固定的小点，只剩下沉沉的呼吸声。

地铁标志就在眼前，但她毫不在意，背上包就径直走向临街的出口。她大步穿过人来人往的路口，左拐走向大桥。大本钟越来越近，差三分钟就到中午十二点了。

她笃定地往前走，心里清楚自己要去哪里，要做什么。很快，泰晤士河出现在她眼前——那不断变换形态的黑色物质在城市中劈开一条道路，正蜿蜒前行，令她不自觉地战栗起来。在她的想象中，河水是银色且平静的，而非此刻这般幽暗而邪恶，仿佛从地底渗出的石油。不过这都不重要，事到如今，再没有回头路了。

她走到大桥中央停了下来，把背包抵住墙面，接着快速地环顾了一眼，撑起身子跃出栅栏，挂在栏杆的另一侧。

运动鞋的鞋尖险险地扒住桥沿。她伸手去抓墙，流血的手掌擦到坚硬的石头，痛得她眉头直皱。她转过身，面对着桥下的流水。疾风将她的长发吹乱，拍打着面颊。她的双眼刺痛，泛出温热的泪水。她眨眨眼，不让泪水流下。

“嘿！”她听到有人在身后喊，“嘿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
时间不多了。

她怔怔地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绵延不绝的灰色楼群，深吸了最后一口气，松开双手。下一秒，她开始下坠，下坠，下坠。

冰冷的河水将她体内的气息统统挤出，她努力抑制住挣扎踢踹的本能，把自己交给那墨水一般的黑暗，任由衣服的重量带着她的身体像石块般坠入河底。

大本钟敲响正午的钟声，她已然离去，消失在浑浊幽深的水底。